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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K有打電話給我。我們約好今天下午在這裡碰面。
轉頭看去,窗外的雨水還真的已經停止了。這樣也好。剛從美國回來就碰到這種濕淋淋的天氣,K一定覺得很討厭吧。我在魚狗專心洗牌的過程中,起身回自己的位置從皮包裡拿出一顆止痛藥來吞。
「妳,妳剛剛在吞什麼藥?」魚狗已經洗好牌了,張著他圓眼睛瞪著我問。
「止痛藥。」我說,「牙痛。」
「牙痛就應該要看醫生。」魚狗說。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以為牙痛很好玩嗎?」我白他一眼,「有啦今天晚上已經預約了要去看。我已經連續看好幾個月了。看來要趕在出國前全部弄完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唉。」
「好幾個月喔?」
「好幾個月。」
「妳牙齒這麼爛喔?」
「對。我牙齒就是這麼爛。你的牙齒就很好嗎?」
「對啊很好。」
「……。」
魚狗開始將二十七張牌,一張一張輪流翻開來放到桌上。
哼。沒關係。反正有醫生可以治療,還有止痛藥可以吃。牙齒要是真的抽掉神經牙根也會盡量保留著。如果連牙根都沒了也可以換上人工的。能夠吃東西就好了。重點是下次千萬不要拖這麼久才去治療呀。
魚狗開始將牌一張一張放上桌,每放一張說一句話。
占卜結束後,我問魚狗,「七月二十七號那天,你還是會去把那幅畫拿到樓下嗎?」
「應該吧。」魚狗想了想這麼說。
「丟得掉嗎?」
「也許吧。」
「唉呀,我看大概還是不行吧。」
「大概吧。」
我笑了起來,看向窗外。魚狗看來很平靜。魚狗有魚狗的甘願。
我還愛著K嗎?我大概是吧。
或者我已經不愛K了呢?也有可能。
重新回到座位上,將那封信打開來,拿出筆。
我把信中的倒數第二十二行刷刷刷地劃掉。
後來想了想乾脆收回皮包,好好拿起還沒看完的旅遊書。這封信,要不要給K已經無關緊要了。重點是我快要出國旅行了卻連行前準備都完全還沒開始,最近實在太忙了,轉眼就只剩下不到兩個禮拜,皮箱還塵封著,明知有許多應該要採買的東西,但最近工作很忙,接下來還要繼續忙,照理說一有空閒就應該趕緊進行才對,結果我卻一動也不動。
我還沒有出發。我一動也不動。卻覺得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個極為遙遠的地方。
這裡有我的過去,以及一個我還在熟悉當中的新的我。兩者同時面對面地站著,一會兒相依偎,一會兒靜靜對望。
這裡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大家都在那裡,離這裡有相當一段距離。我非常安靜地在這裡緩緩移動著。與我的過去,以及一個我還在熟悉當中的新的我相處著。
在這樣的過程中,我的過去,顏色將會越來越淡同時又越來越鮮明。我看見。
是誰唱過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我覺得唱這句話的人才可恥。
孤獨的人一點也不可恥。只是必然。
在那個必然之後,或許,就會有幸福的契機出現吧。
我一面這麼想著,一面回頭看向遙遠的那裡。
我已經不哭了。這半年多來我經常關起門來任由自己一個人大哭。哭到眼睛會感染發炎的地步,頻繁到說出來會可恥的地步。然後,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來,咦?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哭了欸。
然後,我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這裡。
我繼續站在這裡望著遙遠的那裡。或許,接下來,這裡和那裡的距離也將會在不知不覺間縮短吧。
我覺得很欣慰。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走不過去的。只要繼續前進就好了。我是抱持著這樣的信念而走到那裡,又來到了這裡的。
這一路上,有很多殘骸四處散落。
不過沒關係。要不要撿回來已經不重要了。
我是零落的,我是堅強的,我是軟弱的,我是勇敢的。我悲傷、我快樂、我斑駁、我完整、我幸福、我寂寞,我既美麗又醜陋,既年輕又蒼老。我報復了。我原諒了。我可以期待。我可以失望。我曾經擁有也曾經潰散。
我能飛能游能跑能停。我將要上升也或許下墜。我繼續走。
零。
完全相反的內容與完全同樣的結果。占卜完後的魚狗說,欸?妳不知道嗎?我去年沒跟妳說嗎?
白痴嗎?我瞪著他。說什麼?
零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什麼都有。魚狗說。
零是一切的可能性,出發的開始。
距離K的到來還有半個小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夏季午後應有的燦爛太陽將玻璃窗上的水珠們照射得閃閃發光。我衷心希望K的臉上,也會有這麼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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