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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22 14:03:22| 人氣14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查無此人--------------------七月魚狗的二十七張紙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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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得是否經過了哪個白天或者夜晚,在呆滯狀態中看過大量的電視後,我終於出門去咖啡館找魚狗,但是魚狗不在。

看來八月還沒到。我連咖啡都沒喝便又晃悠悠地離開咖啡館坐車回家。

那天晚上,我經歷了一場嚴重的失眠。

所謂嚴重的失眠並不僅僅只是睡不著然後就算了這樣而已。嚴重的失眠是在身體已經極為疲倦,意識也非常渾沌的狀態下,卻還一直有個介於身體和意識之間的綜合體固執地在僵硬著,清醒著。那就好像一條有著九條命的貓,已經有八條命都被打昏了,還有一條命呆呆地瞪大著眼睛,無論怎麼打怎麼捶都不肯倒下去。沒有辦法的無法休息的貓,就只能用那剩下且呆呆瞪大眼睛的第九條命,拖著其他已經昏迷的八條命,沉重且吃力地晃來晃去。

我打開小說試了半個小時都沒有辦法好好閱讀,只好從一整套十季盒裝的DVD中隨便抽出幾張,看著已不知重複看過多少次的美國影集六人行。這樣大約到午夜十二點多,終於覺得差不多可以上床了。

我開始躺在黑暗中,很有耐性地拿起槌子一條命又一條命地試圖慢慢把貓打昏。

持續了兩個小時,貓居然完全不為所動。

沒有辦法只好放棄,起床改變戰術,進浴室花長長的時間泡澡。

熱敷是很好的一件事情。魚狗曾經說過。讓溫暖從肌膚滲透到身體深處,幫助血液的流動,可以調和和化解一些原本窒礙的東西。我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很悲傷卻不知道爲什麼。我想要想起所有的事情,我想要把那些失落的片段和細節都一一補回來。

一直在熱水裡泡到全身都紅得像條剛煮熟的蝦子,腦子開始嚴重缺氧,這才踏著差點要昏倒的腳步搖搖晃晃地回到房間,用乳液好好把已經開始嚴重發癢的皮膚擦了許多層,帶著應該沒問題了吧的信心鑽進被窩,等待著貓的第九條命順利昏迷。

但是貓的最後一條命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固執很多。
一個多小時以後,再度改變戰術。起床喝酒。
我酒量向來極差。雖然家裡只剩半瓶紅酒,但是用來對付我或者貓的第九條命,應該都絕對綽綽有餘。

為了不讓身體和被窩好不容易才出現的溫暖褪去影響作戰計畫,我抱著酒瓶回到房間鑽回床上,面對著凌晨四點多的空氣,什麼也不想地一口一口,慢慢吞下那半瓶紅酒。宛如將快要凝固的水泥慢慢倒入廢棄工地的某個無用洞穴般。這樣總該沒問題了吧。

在那看來什麼也沒想的過程中,事實上,當然有無限的思緒在交錯。不過當思緒過度雜亂的時候其實跟零是沒有太大不同的。

尤其,當它們是我所不願意分辨和意識的思緒。

更何況事後根本也就想不起來究竟當時腦子裡面都在想些什麼。

想不起來的事情,也跟零沒有太大不同。

吞完半瓶紅酒,將瓶子放在床頭旁的小方桌,昏頭漲腦地倒下,用軟綿綿的手臂勉強舉起最後一根槌子,繼續敲打最後一條貓的性命。

時間慢慢地過去。睡意明明就已經淹沒了整個房間,卻還是無法淹沒我的一切。我開始發現,之所以無法將貓的第九條命打昏並不是因為牠很強壯,而是因為牠已經完全僵化的緣故。瞪大眼睛不肯閉上,簡直就像已經被做成了標本一樣。無論槌子再怎麼大怎麼重,你是沒有辦法把一隻標本打昏的,牠很可能早就已經沒有靈魂了,只是不肯閉上眼睛而已。牠只是因為太過固執所以一直帶著空殼停留在死亡前的最後一眼。因為太過固執,所以連眼前的景象都早已改變了還不知道。那份視線始終望著的,只是一份已然消失的記憶。零。

總而言之。

我在清晨五點多帶著極為,極為灰心的投降態度,再度從床上爬起來,摸黑走到客廳,捻開金黃色的立燈,並且為自己泡了一壺兩人份的熱咖啡。

既然沒有辦法把貓的第九條性命打昏,乾脆把其他八條也都叫醒好了。我想著。要不然醒著實在太沉重。

窗外開始下起大雨,清晨的冷空氣佔據了整個客廳,窗外依然黑暗,彷彿永遠不會天亮似地。多麼像冬天的夏天呀。我為自己多加了一件薄外套,呆站在電動咖啡壺旁瞪著那慢慢落下的深棕色小水滴,慢慢在透明壺底累積,聽著咕嚕咕嚕的滾動聲音,想著魚狗,想著K,想著那些我所想不起來的其他。

咖啡煮好之後我就捧著大馬克杯縮到沙發上,點燃SALEM短菸,然後將沙發旁的立燈關掉,沉在靜默的清晨之夜中,慢慢地吸口菸,喝口咖啡,等待著光線從窗外悄悄注入,等待貓的其他八條命都張開眼睛醒來。

然後,我不太確定我是不是睡著了。我不太確定。我記得沒有。但是完全沒有絲毫把握。

我只知道我有閉上眼睛。

然後有人來了。敲著門。很重的敲門聲。一聲又一聲,極沉。咚!咚!咚!

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大雨已經停止,而且人也好好躺在床上,搞不清是幾點,感覺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然而天色才正要開始濛濛亮起而以。我大概只睡了幾分鐘吧,至少大概不到半個小時吧,我是怎麼從客廳回到房間的呢?一面這麼糊塗地回想著,一面起身走到客廳倒杯水,然後坐在客廳沙發上對著關閉的電視螢幕。

有誰來過了。我感覺。

或者是我作夢?

日光正以毫不留情的姿態逐漸金黃耀眼,一點一點,侵蝕了布套沙發、瓷磚地板、悵然若失的客廳、以及天真狹小的廚房,並且終於在西行的過程中,也逐漸刺穿了一夜無眠的臥室。

身體出現疲倦,無依,沒睡覺的徵候,太輕又太重。像是貓的八條命已然被悄悄抽光,剩下的最後那一條化成標本的孤獨魂魄,依然以更加亢奮固執的姿態,在體內漲滿所有剩下的空間,睜大眼睛拼命往外看。

我望著自己的家。所有的顏色都更為鮮明,每一個物件都擴大了原有的存在感。如此真實,卻是另一個異樣空間的真實。

日光注滿了世界。
窗外來往的車群吵嚷得幾乎就算兇猛。
想起昨天晚上泡澡的時候熱水到後來好像沒了,我起身去檢查一下,然後打電話叫瓦斯,刷牙,洗臉,用昨天剛換的乾淨毛巾擦乾五官。
柔軟的毛巾有著白鴿柔軟精的味道,抗菌除顢,使我想起新衣服混和著嬰兒體香的芬芳。
打開手機,裡面有三通留言兩通簡訊,依然都是和工作有關的。這兩三天好像耽誤一些工作了,對方氣得跳腳。我按下刪除鍵。

手機裡面還有另外一通簡訊。很久很久了,一直沒有刪除。

我總是對別人說,和K一分手我便將所有與他有關的東西全部消滅殆盡,我一直在說謊,我留下了K的眼鏡,留下了幾張合照,還留下一封簡訊。

那是分手之後的第一個禮拜所出現的簡訊。那是分手之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播了電話給他。電話一接通,聽到鈴聲在耳邊響起的瞬間我便嚇得立刻掛掉。

七個小時以後,K傳了簡訊來,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那天晚上剛好忘記帶鑰匙進不了家門,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鎖匠早就都關起鐵門在呼呼大睡了。沒辦法只好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晃蕩,晃了兩個多小時還不曉得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走到天橋下在附近買一杯便利商店用咖啡機現煮的熱咖啡,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過馬路到對面的網咖去消耗這一夜,然後,K傳了簡訊來。

(妳找我嗎?)

我沒有回應。因為我知道這一切都與K無關。
握著凌晨一點的熱咖啡大步走上天橋。
我沒有刪除。因為我知道這一切都與K無關。
妳找我嗎?
當然。

但是,沒有人在。

分手都一年多了那則簡訊還在,陪我渡過那些零散的白天與夜晚,以及為了前進所做的一切心情上的瑣碎努力。把所有的喜悅和希望都寄託給一個遙遠而陌生的未來,而每當自那份昂揚中不小心跌落,我就會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握著手機,握了許久,看著那則留了一年多的簡訊,直到瓦斯行送來瓦斯的門鈴聲響起,還是又,原封不動地將簡訊保留了下來,擺回櫃子上。

瓦斯行的人離開後,我又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點燃一根菸,凝望這滿室燦爛的晨光。

多麼適合聽音樂,煮咖啡,烤吐司的金黃早晨。
一面這麼想著,一面愣愣望著由於被日光侵蝕而再也無法入睡的藍色椅墊。
就讓那則簡訊繼續留著吧。因為,即使是像這樣一個失眠之後的早晨,那平時使我振奮的陽光成為鞭苔的此刻,也,與K毫無關聯。

妳找我嗎?

是的。但是,沒有人在。

當時那裡沒有人在。

如今這裡,也沒有人在。

我望著手中的菸,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淚開始啪,啪,啪地重重掉出來。像是忽然從盤子裡滾落的彈珠一般突兀且多餘。

我不要變成化石。我想要活著的感覺。瞪著膝蓋上那些不小心從盤子裡掉落出來的彈珠們,想起之前短暫睡著的片刻中,有人來敲門,來找人,來找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哭吧。我想要活著的感覺。

我想起來了。

有人來過。

接著我站起來走進房間,坐下來,寫了一封信給K。

「好久不見。」我寫著。




在連續的重重敲門聲中醒來時
窗外一片漆黑
幾點了?我想著

門外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小女孩
穿著骯髒的紅色洋裝
罩一件破舊的運動夾克
擁有一張成年人的臉
她正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瞪著我
一隻握緊的拳頭在不需要繼續落下後
暫時停駐在半空中
我找人。奇異的紅衣女孩這麼說
請讓我進去看一下。女孩這麼說

我大概是在作夢吧

女孩逕自在屋子內繞了一圈
無論是廚房浴室還是後陽台都沒有絲毫遺漏
靜悄悄的流理台上
有幾許不知哪裡照射過來的零星點光
她站立臥室門房的暗色背影
像失落在海底的鉛球般無依且沉重

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忽然這麼說

一艘無人的小船
無聲地緩緩滑過了海面

我只好將客廳的立燈打開
在柔軟如夢的沙發上坐下來
暫時望著那幾許剩下的漣漪

妳把某人趕走了。女孩的背影說

喂。小朋友。我一個人住呀
我想要這麼說
我什麼也沒說
只是繼續望著淡淡的漣漪繼續淡淡淡下去

女孩站到我面前
直挺宛如曾經的一朵向日葵
雙拳緊握著蓄勢待發
但是出發的槍聲始終沒有響起
她用非常認真的表情凝視著我
時光瞬間傾巢而出

奔來   遠去

原來如此。她在一世紀之後這麼對我說
那用來代替了我的是什麼?她問我
於是我哭了
沒關係也許這樣比較好也許這是必要的終於女孩這麼說
那麼,我也走了

門關上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些日子以來的我一片空白

不知道那時候究竟是幾點
我想
我大概在作夢
茶几上的煙灰缸塞滿了SALEM短煙的小小屍體
浴室裡的鏡子在黑暗中沒有任何影子
臥房內有鬧鐘秒針的細微走動聲
我摸黑取出護脣膏擦了擦
然後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親愛的我但願已經不愛了的你
你還活著嗎?
我還活著
你活得好嗎?
我活得還可以
在這個愛情已經不值得相信的世界裡
希望那個女孩會找到她要找的人
並且在下次醒來的時候
買一朵向日葵
放在充滿陽光的窗台邊
向日葵將會朝著陽台外鄰人的曬衣繩和電線桿上的冰冷灰塵
大聲說著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掰掰
紅衣女孩說


掰掰





那天是八月一日,禮拜三,一個禮拜後我收到了自己寫K的信,信封上多了潦草的原子筆字跡寫著:查無此人。






台長: 黃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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