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盛開的好幾朵百合花其實是有香氣的,
你以為沒有,但其實有。
每天,我都將這些你所送的美麗花朵們換兩次水。
畢竟花朵離開了土壤就特別需要照顧。
然而好像無論如何平順的日子,也總會有這樣的一天穿插其中。
心之暗影破繭而出,沒有理由,
至少,沒有我們肉眼所能看見的理由。
睡到半夜被惡夢驚醒之後,能夠趴在溫暖的懷抱裡哭泣。
中午醒來以後,也能聽音樂喝咖啡,
並且在MSN線上很氣魄地告訴L,
那沒什麼,不去理會也就罷了。
紐約的街頭依舊是永不停息的腳步回音,
在白日也打上繽紛霓虹燈的時代廣場,
那燦爛的,巨大的,擁擠熱鬧且無比奔放的各種看板之下,
我以目不斜視的前進
穿行過人群。
沒有發現,
身後悄然滴落了一地
那惡夢的碎片與心之暗影的殘影。
看見我將手中一朶甜美的白花握得太緊,彷彿要將其捏碎,
你不禁問,
爲什麼好好一朵的花妳卻要自己把它弄壞?
我稍微鬆開了我的手。
我望著花朵心裡想著,
你說得很有道理。
我望著花朵。手心全是汗。
舞台上Spamalot的演員們在盡情嘻謔亞瑟王帶領武士們尋找聖盃的故事之後,
不免俗套地將聖盃象徵化,
成為每個角色生命中的那個最重要。
結局莫名其妙地以兩場婚禮和一場歌舞秀結束。
所有演員帶領觀眾們大聲唱著:
Always look at the bright side of life.
或許是由於莫名其妙的緣故,
This side of life 看起來一點也不bright。
我的手心全是汗。
你的脖子不能動。
我被惡夢嚇哭。
你的肩膀酸痛。
不知是因為每日扛攝影機還是因為枕頭有問題,
總之你的脖子肩膀暫時不太能動。
即使寶貝樹先生傍晚幫你按摩了,
即使回家泡澡了,
即使半夜幫你再度推拿了一番,
我也不期望你明日便又能生龍活虎。
僵化的東西要鬆開,總是需要很溫柔的耐心來度過相當時間。
受傷的東西現在看見疼痛,但受傷的原因通常和更久以前就出現過的問題有關。
我一貫婆婆媽媽的教訓,
你也一貫嘻皮笑臉的不來正經接受。
事情經常如此。
我望著花朵,
然而手心空空落落,
正如M20公車窗外流過的暗夜街牌,
那些號碼我一直看不清楚。
餐桌上的百合花們其實是有香氣的。
你以為沒有。我也沒發現。
直到花粉開始在盛開之中出現。
「有香氣的那種百合在盛開之後會長出棕橘色的花粉,
花粉一旦掉落或沾上就會有顏色附著。很難處理。」
我曾經這麼跟你解釋過,
之後卻沒有告訴你,
那種百合就是這種百合。
它們的確有香氣,雖然沒有我過去在台北買的那些濃郁,
但極為靠近就能發現,
淡淡的氣息宛如暗影的暗影那麼輕,那麼不容易被發現。
在午後的陽光中,
一面煮咖啡,
一面小心地將所有花粉一一摘下。
我喜歡鮮花,也喜歡香氣,偏偏,
卻有潔癖。
如果玻璃餐桌沾到了粉色去不掉,
如果衣服沾到了顏料洗不開,
也,
只有我一個人會在意。
你笑著,你忍耐著,你僵硬著不能動的脖子當小丑只為讓我開心。
你期盼著我的笑臉,
我卻在窗鏡上看見一張已然被詛咒的可惡容顏。
除去了花粉們的百合被擺回餐桌,
要上床了,你卻忽然發現我趴在地上猛擦木板。
昨天漏水的黑色簽字筆,油墨點點滴滴沾落在地了,
我解釋著。
然而它們已經擦不掉了。
一面挖冰淇淋一面瞪著電視機,
不知為何竟然必須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自己,
明晚還是要和Eva去爵士酒吧,即使沒有你。
煎一塊難吃的牛肉,煮一鍋太滿的爛麵。
送你上床。期盼下次的約會。
夜晚,
以墜落之姿將惡夢的碎片全數覆蓋。
悄悄走過你的枕畔,把你的被子往上拉一些些,
明天當我睜開眼睛,你將已不在身邊。
再一次親吻。
再一次擁抱。
Always look at the bright side of life。
把手心的汗水用香皂洗三遍。
把你的沉睡擺在床邊。
中間隔著餐桌,
隔著紐約凌晨四點的安靜,
隔著週末夜晚好幾個路牌之外我們所無法看見但肯定依舊喧嘩的鬧街。
隔著
如夢般深沉的隱約香氣。
餐桌上的百合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而我手心的那朵卻屬於誰?
很快我們就會看見紐約的盡頭。
晚安。晚安我深夜哭泣的溫暖懷抱。
為了不教花朵讓我給捏碎,
我只能把它
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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