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貓寫字台 那布那布那里法拉塵封的力量覺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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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翻過窗戶的時候沒有一點心虛。

這個女人很活該，誰教她要將窗戶敞開。

都什麼時代了，沒有人的窗戶不加鐵架，又不上鎖，而且還不關閉的。

小偷一面理所當然地想著一面跳進了黑暗的房間中，他四面環顧一番，將手中的空麻袋放到地上，開始摸黑前進。然後停步。他聽見女人在床上翻身的細微聲響。

女人從背對著他側睡的姿勢，轉成面對著他側睡的姿勢。

小偷看向女人。黑暗隔絕了他的目光。也隔絕了女人的。

小偷和女人僵持了一陣子。小偷不知道女人到底醒了沒有，然而女人卻看見了小偷的猶豫。終於地，她開口。

「你想偷什麼？」女人的聲音穿過黑暗。

「咳。」小偷清清喉嚨。

「我什麼也沒有。」女人說，「你想偷什麼？」

「不要說話！」小偷低吼，盡量帶上足夠的威脅性。

「你可以開燈。」女人說，「我希望你開燈。」

「我說，不要說話！」小偷往前邁了一步。

女人安靜。他們再度恢復一陣黑暗中的僵持。

「你想要什麼？」女人終於又問。

小偷安靜。他用力凝視著黑暗另一端的女人。凝視著黑暗本身。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要什麼。他不知道他需要什麼也不知道他想帶走什麼。他在那一瞬間遺忘了先前翻過窗戶的動機。他是由於某種匱乏才需要翻過那扇窗的。然而他無論如何，卻都想不起匱乏的原點在哪裡。

小偷舉手擦汗。

他開始退步，往窗戶的方向慢慢退。

「我希望你偷走一點什麼。」女人維持著側躺的姿勢對小偷說。

小偷繼續退。

「我希望你開燈。」

小偷繼續退。

「我想看看你的臉。」

小偷繼續退。

「我想讓你看看我的臉。」

小偷繼續退。

女人開始側身坐起。小偷看不見，只能聽見一點摩擦的聲響。然後啪，日光燈亮起，他本能地閉上眼睛並且立刻轉身。窗戶就在手邊。

「喂。」女人喊。

「你看見我了嗎？」女人問。

小偷將兩手放上窗框撐著，抬腿一使力地翻了上去。

「不要走。」女人說。

小偷蹲在窗台上，背對著女人看向窗外的樹。他有些抖著。他看見了。他看見了女人的臉。

「不要走。」女人說，「或者，帶點什麼走。」

「但是妳什麼也沒有。」小偷終於回答。

「也許還有一點什麼。」女人說，「也許你可以找到一點什麼。你進來，我讓你找。找到了就讓你帶走。」

小偷猶豫著。維持著蹲在窗台上的姿勢，繼續望著窗外的樹。

算了。他想。反正無論原本我想要的是什麼，現在都已經不需要了。他低頭測量著方才踩踏的欄杆距離。

「那麼，」女人看著他的背影說，「至少，」女人用很輕的聲音說，「回頭再看我一眼。」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小偷立刻想起女人的臉。那張臉代替了眼前可以用來離開的距離，成為一堵柔軟的牆，雖然阻擋，卻還是能輕易穿過。

雖然可以輕易穿過，但是落腳處無法辨別，該用多少力氣也就無從依循了。

「對不起。」小偷說，「打擾了妳的睡眠。」然後他往下跳。充滿恐懼和必須。讓自己消失。

女人望著那扇敞開的窗。她不久前才把窗戶打開的。不久前才把鎖拔掉的。不久前才把鐵窗拆除的。

沒關係。女人揉揉眼睛。反正我從來也就沒睡好。

他安然落地了嗎？他受傷了嗎？他原本究竟想要什麼呢？

女人繼續望著那扇窗。不加鐵欄的窗，不上鎖的窗，不關閉的窗。望著一縷殘留在空氣中縱躍的弧度和一個已然消失的背影。

「再一眼就好了啊。」女人用即將消失的力氣微弱地說，「回頭再看我一眼。」

她轉身，感覺最後的力氣隨著緩慢的轉身而劃出最後一絲半圓，結束，然後看見靠牆的鏡子裡有一扇緊閉的窗，一把上好的鎖，以及一張她從來就不認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