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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是一種我從來沒有買過的花。
很可能跟小學的時候每次碰到母親節就要做康乃馨花送給媽媽有關。
總之如果要說到美麗的花，可愛的花，喜歡的花，從來就沒有康乃馨的份。
連名字聽起來都很老氣。康乃馨。很復古，很小家子氣。
而且好像除了在母親節把她送給媽媽之外，無法有其他更適合的場合。

昨天晚上，我買了。

「我買了一束花！」
我笑嘻嘻地對著我的美麗室友說。
「真的？」美麗室友展開美麗的笑容。
「嗯！」我拿出花朵，「我買了一束康乃馨！」
「啊？」美麗的笑容變成錯愕的笑容。

那是橘紅色的康乃馨。
在天黑之後的巷子口，攤販們收拾殆盡的黃昏市場尾聲，
桶子裡一把一把各式各樣的花朵們，正昂首面對著來往人車，懷想著方才已然消失的一日之光。
花群之中有桔梗，有向日葵，有各種老闆說不出名字的菊花還有我最愛的白玫瑰。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最後竟挑了康乃馨。那很神秘，且無法解釋。
（或者我們也可以用心血來潮四個字帶過就算了。）

在經過一番眼神的來回瀏覽，左思右想考慮再三之後，我才忽然看見康乃馨，一看見就脫口而出地說，我買康乃馨好了。
（但還有點猶豫。）
一說出口我就看見了她們。一束完全還沒有開花的花苞群。一束綠色的康乃馨。她們沒有半朶是打開的。有的花苞甚至還很小，感覺很結實，大部分都以一種密密實實的態度緊緊闔閉著她們的綠色尖端，少數幾朵則像是正在透露秘密般地，從尖端冒出一點點的花瓣皺摺。
我要這一把。我想著。
我要看著她們開花。我看著。

「會開嗎？」我說。
「會啊。」老闆回答。
「我要這一把。」我說。
「八十塊。」老闆說。
「真的會開嗎？」我又問。
「會啊。」老闆回答。
「多久會開？」我又問。
「很快。」老闆回答。
「多快？」我又問。
「很快。」老闆回答。
「這幾天就會開嗎？」我又問。
「很快。」老闆回答。
（老闆真有耐心。）

剛剛從桶子裡抽出的花群們，綠色莖枝下，水滴紛紛落。
夜色紛落。

我要看著她們開花。我走在風中，越走越快。

回到家將她們尾端的葉子拔除乾淨，剪去一點莖，然後置入透明的長桶玻璃瓶，注入清水。
聽說小米粒受了鼓勵就可以比較晚發霉，
於是我很認真地把每一朵花都親吻一次。
然後，
在我昨天晚上入睡之前，已經有好幾的花苞打開來了。
今天晚上到家，還沒有打開的綠色花苞已經變成了少數。

果然很快欸。我驚訝地想起老闆那張鎮定的臉。

雖然距離她們完全盛開尙有一段時日，
但是她們就在我身邊，
在我房間，朝著天花板的方向繼續，一點一點地透露出更多美麗的秘密。
那些秘密有柔黃的翅膀，
並且在外緣染著夕陽光輝般的橘紅色邊線與漸層。
一瓣又一瓣，擠貼著彼此，
就像童年記憶中的那些皺紋紙一樣美麗單純。

我會親眼看著她們，盛開。
我會聽見那些秘密被訴說的過程。
而就在我正在寫字的現在此時，花朵們，還在繼續慢慢地打開著。

那是此刻我所握有的微小，並且多麼美麗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