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步走向漆黑的山崖邊,在滿月的夜色下,眺望前方.夜太深太濃,四周只有規律的樹海搖曳聲還有蟲鳴.她因為露水而感到微寒,她的他至今還沒有任何消息.她蜷縮著,雙唇幾乎要給自己咬出血來.
(今晚再不走是不行了!)
(阿火到底來了沒有?)
崖邊風聲鶴唳,秀媛環下四周,卻依然沒有動靜.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裡等了多久?如果阿火沒有來?她一個人也是走不了的.她已沒有了一切,再沒了阿火?生亦何歡?
(這一切是從何開始的呢?)
秀媛在她22歲那年為吳家生下一名壯丁的同時,她的丈夫也因病去世.守寡至今已有六的年頭.在這個小鎮上,她知書達禮,謹守婦德,因此傳為美言.在吳家,也因已為大房添丁而免受欺凌之苦.
她自20歲那年被吳家買來,為大房長子沖喜後,整個吳家上下莫不盯著她的肚皮看待.所幸得有一子,但是隨著吳家長子的病逝,她依舊面對出身微薄的淒涼.甚至她的欽兒,也整天被婆婆抱在手中,無她說話的份.
在吳家的後花園裡,她綻放的極美.即使只是一襲素衣.只是她的神色中,往往帶著一股蒼涼.婆婆嫌她面相薄,她也樂的深居簡出.
守寡已屆六年,秀媛卻出落的越發標緻.她這輩子沒有談過情愛,自己只不過是吳家的生產工具罷了!在日復一日的平凡中
,日子到還過得下去.只是年幼的欽兒,因為婆婆的濫寵已經教訓不得.每次只要秀媛稍微加以管教,他一定哭著尋奶奶去.
那天在後院,欽兒也是哭鬧不休.正當秀媛要去拉他時,欽兒卻不慎墜入水池.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時,身旁卻有一人縱身跳入水池救起欽兒.他便是阿火.
墜水事件後,婆婆大怒.說什麼也不讓欽兒待在秀媛身邊,逕自的把他帶到前院去了.秀媛真正的被孤立起來......在那時
,她才注意到家裡的雜役:阿火.
阿火年輕壯盛,每次在秀媛看他時,總是不自覺的面紅耳赤.在他眼裡,秀媛是個主子,是個大少奶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不敢想,不敢看,不敢跟她說話.
亦發如此,秀媛越覺得有趣.
(到底自己是愛上阿火哪一點?)
秀媛也不知道,她只知道28年來她從未為自己決定任何一件事.她要有自己的決定
,一次也好.也許阿火只是一個開端,只是一個藉口,一個她挑戰舊勢力的藉口.反正,愛情就這麼突如其來,燃燒的一發不可收拾,濃烈的理直氣壯.
秀媛在阿火身上,得到了從所未有的高潮
.原來肉體也能叫人喻仙喻死!她體驗到身為女人的樂趣,也明白了情愛這東西是直叫人生死相許的.他們在乏人問津的後花園裡構築著屬於他們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秀媛發現她有了.這次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小生命.她開心,她幽煩
,她害怕,她不知如何是好.於是他們決定要放下一切,遠走高飛.他們相約今夜子時在後山山崖邊見面.至於她的欽兒,她沒能想也不敢去想.....
(明天開始就可以重新擁有我自己的人生了!三個人....)
(每天枕在阿火寬厚的胸膛上,該是如何幸福的事啊!)
(無論是什麼地方,只要有愛就活下去!)
遠處的火光漸進.
(那是阿火嗎?)
(我的愛人啊........)
炙熱的火光漸漸照亮秀媛披散髮的臉,她張大眼睛看著她的阿火帶著婆婆和家丁們前來尋她.阿火直指自己:就是在這裡,
我聽見大少奶奶和那個男人說約在這裡!
(妳這個敗壞門風的女人!你的男人在那兒?說!)
(我的男人?)
(...)
秀媛在霎時了解了一切,原來這股舊勢力從頭到尾並沒有消失過.自己依然是男人的玩物!她慘笑了幾聲,定眼看著這個曾經讓自己以為可以託付終生的男人.她沒有話好說,只是覺得好笑!阿火沒敢看著她,他的雙手,嘴唇微微顫抖著.
(我沒有輸,至少我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緊緊的按著肚子的那塊肉,蹣跚的退向崖邊.
(大少奶奶!)阿火急切的喊她,伸手要去攔她.只見秀媛嘴邊竟浮起了淒美幸福的笑容.她搖搖頭,再深深的看了崖邊人們一眼.婆婆氣急敗壞的咒罵著,家丁僕人們的指指點點,還有阿火愧疚至極的眼神
.....
(原來這世上根本沒有我的立足地,也罷!
就讓我到夢裡尋他千百度的後花園去吧!
......)
(你的男人到底是誰?)婆婆不甘心的問道
.
(是誰並不重要.)
月色照在她白玉般的臉上,黑髮隨風披散著.兩行清淚滑落.她幽幽說道.
(我曾經做過一個很美的夢,如今夢醒了,夢碎了,從此情斷義絕......)
說完只見秀媛毫不回頭的縱身躍下山崖,
徒留山谷中阿火的呼喊回音: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這時天色微亮,飛絮滿天,方秀媛享年二十有八.從此飲恨睡在後山這個大花園裡.....
滿城飛絮....
滿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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